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(jìn)廚房，姜禾踮著腳尖在櫥柜前翻找，終于在最里面找到了那個幾乎沒用過的砂鍋。水珠順著她的發(fā)梢滴落——她剛洗完澡就沖進(jìn)廚房，連頭發(fā)都來不及吹干。
“姜湯…姜湯…”她小聲嘀咕著，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，查找食譜，“老姜切片，紅糖適量，紅棗去核…”
電話突然響起，屏幕上顯示“林洛”。姜禾用肩膀夾住手機，手上繼續(xù)切姜片。
“喂？這么早？”
“早？已經(jīng)十點了！”林洛的聲音充滿活力，“你今天不是要去見聞律師嗎？我剛好路過，要不要一起——”
“改期了。”姜禾把姜片扔進(jìn)鍋里，“她感冒了?！?/p>
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：“所以…你現(xiàn)在在干嘛？別告訴我…”
“煮姜湯。”姜禾的聲音不自覺地柔軟下來，“她聲音啞得厲害，肯定是昨晚加班又著涼了。”
“哇哦～”林洛拖長音調(diào)，“姜大明星親自下廚？我記得你上次煮泡面都把廚房點著了？”
“這次不一樣！上次是不小心失誤了”姜禾紅著臉反駁，“這次我看了三個教學(xué)視頻，買了最好的材料，還…”
“你完了?！绷致宕驍嗨?，聲音帶著壞笑，“你徹底栽了。什么時候帶我去挑伴娘禮服？”
姜禾差點切到手指：“胡說什么！這只是…只是感謝她一直幫我打官司！”
“隨你怎么說?！绷致宕盗藗€口哨，“記得拍照給我看冰山律師喝你湯的表情～”
掛斷電話，姜禾摸了摸發(fā)燙的臉頰。鍋里的水已經(jīng)沸騰，姜片和紅棗隨著氣泡上下翻滾。她小心地加入紅糖，想起昨晚聞清歡在電話里沙啞的聲音：“只是小感冒，不必過來。周一照常開會?！?/p>
但那聲音虛弱得讓她心疼，聞清歡很少會因為身體原因取消了會議。姜禾幾乎能想象她強撐病體工作的樣子——肯定還穿著那套一絲不茍的西裝，只是會把領(lǐng)口松開一顆扣子。
湯的香氣漸漸彌漫整個廚房。姜禾嘗了一小口，辣得直吐舌頭，但甜味隨后涌上來，暖融融的。完美，就像聞清歡本人——表面辛辣，內(nèi)里溫柔。
一小時后，姜禾站在聞清歡公寓門前，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。她按了門鈴，沒反應(yīng)。又按了一次，依然寂靜。
“不會暈倒了吧？”姜禾腦海里閃過各種可怕畫面。她急忙掏出手機，撥通聞清歡的電話。
響了很久才被接起：“…姜小姐？”聞清歡的聲音比昨晚更沙啞了。
“我在你家門口！你沒事吧？我按了好幾次門鈴…”
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，然后是緩慢的腳步聲。門終于打開，聞清歡出現(xiàn)在門口，讓姜禾倒吸一口氣——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聞清歡。
素日一絲不茍的長發(fā)凌亂地披散著，臉色蒼白得像紙，只有顴骨處泛著不自然的潮紅。她裹著一件深藍(lán)色睡袍，赤著腳，手里還攥著紙巾。最令人震驚的是，她沒戴那枚總是別在左耳的鉑金耳釘，露出一個小小的耳洞。
“你不該來。”聞清歡皺眉，但聲音虛弱得毫無威懾力，“會傳染?！?/p>
姜禾不由分說擠進(jìn)門：“我抵抗力強得很。給你帶了姜湯，趁熱喝?！?/p>
聞清歡的公寓出乎意料地簡潔。白色為主色調(diào)，家具線條干凈利落，就像她的人一樣沒有多余裝飾。唯一讓姜禾意外的是，書架上除了法律典籍，還有幾本詩集和一本《星空觀測指南》。
“躺回去?！苯讨钢嘲l(fā)上的毯子，“我給你盛湯?！?/p>
聞清歡似乎太虛弱了，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，乖乖躺回沙發(fā)上。姜禾在廚房找到碗勺，把保溫壺里的姜湯倒出來。湯還是熱的，香氣立刻充滿了整個客廳。
“喝了這個會好得快些。”姜禾把碗遞給聞清歡，“我剛學(xué)的秘方?！?/p>
聞清歡小心地接過，手指因為發(fā)熱而微微發(fā)抖。她抿了一小口，眉頭立刻舒展開來：“…好喝?！?/p>
簡單的兩個字讓姜禾心里炸開一朵煙花。她假裝整理包袋掩飾自己的笑容：“那就多喝點。我還買了退燒藥和粥?！?/p>
聞清歡安靜地喝湯，姜禾趁機打量這間公寓。茶幾上堆滿了文件和筆記本電腦，旁邊是幾個空咖啡杯。典型的聞清歡風(fēng)格——工作至上。
“你還在工作？”姜禾忍不住問，“都病成這樣了。”
聞清歡放下空碗：“有個案子下周開庭，不能耽誤?！彼D了頓，“…謝謝你的湯?！?/p>
姜禾的心軟成一團。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拂開聞清歡額前的碎發(fā)，觸到滾燙的皮膚：“你在發(fā)燒！量過體溫嗎？”
聞清歡微微偏頭，似乎不習(xí)慣這樣的接觸：“…忘了?！?/p>
“天啊，你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?！苯谭鲶w溫計塞給她，“含著。”
五分鐘后，電子體溫計顯示38.6℃。姜禾倒吸一口氣：“這么高！必須吃藥休息?！?/p>
“下午還有個視頻會議…”
“取消！”姜禾的聲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堅決，“你現(xiàn)在連站都站不穩(wěn)，怎么開會？”
聞清歡罕見地沒有反駁，只是疲憊地閉上眼睛。姜禾突然意識到，這是聞清歡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(xiàn)脆弱。那個永遠(yuǎn)冷靜自持的“冰山”不見了，眼前只是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。
“你的臥室在哪？”姜禾輕聲問，“床上休息會更舒服?！?/p>
聞清歡微微睜眼：“…不必。我就在這里…”
話沒說完，她就咳嗽起來，單薄的身體劇烈顫抖。姜禾不假思索地坐到她身邊，輕輕拍她的背：“好了好了，別說話了?！?/p>
咳嗽平息后，聞清歡虛弱地靠在她肩上，呼吸急促。姜禾僵住了——聞清歡從未主動靠她這么近。她能聞到聞清歡發(fā)間淡淡的洗發(fā)水香氣，感受到她滾燙的體溫透過睡袍傳來。
“我扶你去床上?！苯倘崧曊f，“請讓我?guī)湍?，清歡?！?/p>
聞清歡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。姜禾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，一只手臂環(huán)住她的腰。聞清歡比看起來還要輕，像一片隨時會被風(fēng)吹走的羽毛。
主臥同樣簡潔，白色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。姜禾幫聞清歡躺下，蓋好被子，然后去浴室浸濕一條毛巾。
“冷敷會舒服些。”她把毛巾輕輕敷在聞清歡額頭上。
聞清歡的眼睛在毛巾下微微睜開，因為發(fā)熱而顯得格外濕潤：“…為什么對我這么好？”
姜禾的心跳漏了一拍：“因為…因為你一直對我很好啊。打官司，陪我，還…”她突然說不下去了，轉(zhuǎn)而說，“別說話了，我去給你倒水吃藥?！?/p>
廚房里，姜禾深呼吸平復(fù)心跳。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聞清歡——脆弱、柔軟、毫無防備。這讓她心里涌起一種奇怪的保護欲，想把這個總是照顧別人的女人好好保護起來。
倒水時，她注意到冰箱上貼著一張日歷。湊近看，發(fā)現(xiàn)上面不僅標(biāo)記了各種案件開庭日期，還用紅筆圈出了所有與自己有關(guān)的行程——“姜禾案證據(jù)收集”、“姜禾案庭審”…
姜禾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紅圈，胸口泛起一陣暖意。原來聞清歡一直這樣記著她的事。
回到臥室，聞清歡已經(jīng)半閉著眼睛。姜禾扶她起來吃藥，然后重新敷上冷毛巾。
“睡吧。”她輕聲說，“我就在這里?！?/p>
聞清歡微微搖頭：“你的劇本…下周不是要試鏡…”
姜禾驚訝地睜大眼睛：“你怎么知道我要試鏡？”
聞清歡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，蒼白的臉上浮現(xiàn)一絲紅暈：“…你上周提過?！?/p>
姜禾不記得自己提過。但她只是微笑著替聞清歡掖好被角：“嗯…”
聞清歡的眼睛完全閉上了，但嘴角微微上揚：“加油?！?/p>
“好。”姜禾輕聲回答。
陽光慢慢移過床單，聞清歡的呼吸變得平穩(wěn)悠長。姜禾坐在床邊的椅子上，靜靜看著她。睡夢中的聞清歡看起來年輕了許多，眉頭不再習(xí)慣性蹙起，那顆淚痣在陽光下像一滴被定格的眼淚。
姜禾拿出手機，悄悄拍下這一刻。不是為了發(fā)給林洛炫耀，而是想永遠(yuǎn)記住——強大如聞清歡，也有需要依靠別人的時刻。而那個“別人”，恰好是她姜禾。
窗外，一只知更鳥落在陽臺欄桿上，歪頭看著室內(nèi)的兩人，然后振翅飛向藍(lán)天。姜禾突然覺得，或許她和聞清歡的關(guān)系，也正像這初夏的天空一樣，漸漸明朗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