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楔子:斷劍架頸,煞氣逼人。 “誰害我枉死?!”戰(zhàn)國猛將霍驍?shù)呐叵?/p>
震得酆都“通幽”鋪子的破門簌簌落灰。奸商姜墨言眼珠一轉(zhuǎn),笑容諂媚:“秦檜干的!
傭金三根金條?!?金條剛揣進(jìn)懷,笑容便僵在臉上。鋪子門口,逆著幽綠鬼火,
南宋女將蘇清秋柳眉倒豎,揪著一個干癟老鬼的耳朵:“他昨天才死透,怎么害你?
” 那老鬼疼得齜牙咧嘴——赫然是剛下地獄的秦檜本檜!霍驍?shù)臄鄤ξ锁Q,殺氣炸裂。
姜墨言冷汗如瀑:“業(yè)、業(yè)務(wù)失誤……” 話音未落,一聲琴弦輕顫,
霍驍雷霆萬鈞的掀桌掌竟被一道無形細(xì)線死死纏?。£幱爸?,抱琴的慢郎中楚槐安抬眼,
語速慢得磨人: “賠錢……或者,幫我尋把好琴?”酆都鬼城,從無冤案,
只有贗品與算計。一場陰差陽錯的追兇,四個互看不順眼的“鬼”搭檔,被迫上路。
而他們即將揭開的真相,遠(yuǎn)比一個奸商的謊言更加致命……酆都鬼城,
從來不是傳說中那等森嚴(yán)齊整的幽冥府衙。
它更像是被隨意丟棄在忘川河下游的一片巨大廢墟,時間在這里被揉爛、打散,
不同朝代的亡魂們擠擠挨挨地活著第二遭。街巷歪斜,屋舍傾頹,
空氣里永遠(yuǎn)浮動著香燭紙錢燃燒后的嗆人煙味,混著忘川河若有似無的腥氣。陽光?
那是陽間才配享有的奢侈品。這里只有上方巖層罅隙里透出的、鬼界特產(chǎn)的幽綠色磷火,
不分晝夜地投下幢幢鬼影。“忘川陳釀!詩仙親釀!三碗不過河!
包您忘卻生前煩惱——” 一個青衫落拓的身影倚著根快要散架的旗桿,聲音拖得老長,
帶著點醉醺醺的戲謔。旗子上墨跡淋漓地寫著“太白遺風(fēng)”,字是好字,可惜旗布油漬麻花,
還破了個洞。斜對面,一個不大的門臉前豎著塊歪歪扭扭的木牌:“李記妙手回春”。
門簾半掀,露出個干瘦老者的半張臉,山羊胡子焦黃,眼神卻賊亮。
他正跟一個愁眉苦臉、捂著肚子的宋人打扮的胖子低聲嘀咕:“……你這腹中脹氣,
非比尋常!怕是生前誤服了丹砂水銀,沉積成塊……無妨無妨,
老朽有一劑祖?zhèn)髅胤健庞氖帨焐ⅰ?,三日見效,只需這個數(shù)……” 他枯瘦的手指搓了搓,
做了個鬼界通用的金銀手勢。就在這“太白遺風(fēng)”和“妙手回春”中間,
夾著一家更不起眼的鋪子。門臉窄小,一塊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舊木匾額斜掛著,
上面兩個墨色已然黯淡的大字:“通幽”。門框上還貼著一副褪了色的對聯(lián),
字跡潦草:“上窮碧落下黃泉,兩處茫茫皆可騙”。門板虛掩著,里面光線更是昏暗不明。
鋪子里,姜墨言正以一種極其考驗腰骨韌性的姿勢,把自己折疊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舊圈椅里。
他生前是個前朝謀士,據(jù)說腦子轉(zhuǎn)得比風(fēng)車還快,一張嘴能把活人說死,再把死人說活。
如今在酆都,這身本領(lǐng)自然不能浪費(fèi)。他穿著件半新不舊、勉強(qiáng)能看出原本是青灰色的長衫,
袖子挽到肘部,露出同樣蒼白不見血色的手腕。他下巴擱在椅背頂端,眼皮半耷拉著,
像是睡著了,又像是在琢磨什么損人不利己的新點子。
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陳年紙張混合著廉價墨汁的獨(dú)特氣味,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霉味。
幾縷幽綠的磷火從門外漏進(jìn)來,在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光影?!芭?!
”一聲巨響,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,連同半邊腐朽的門框,
被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直接踹飛出去!木屑和灰塵在幽綠的光線下狂亂飛舞。
一個高大、魁梧得如同鐵塔般的身影堵在了門口,幾乎擋住了所有微弱的光線。
他穿著破爛的戰(zhàn)國樣式鎧甲,甲片上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和暗沉的污漬,頭盔早已不見,
亂糟糟的頭發(fā)如同雄獅的鬃毛般支棱著。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,
左額至眉骨斜著一道猙獰的新鮮傷口,皮肉翻卷,深可見骨,雖已不再流血,
卻凝固著一種駭人的紫黑色。他手中緊握著一柄斷劍,僅剩半截殘刃,斷口處參差不齊,
寒光凜冽,直指圈椅里那個看似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身影?!敖??
” 聲音如同兩塊粗糙的巖石在摩擦,帶著剛從戰(zhàn)場上滾下來的血腥氣和不容置疑的暴戾。
姜墨言的眼皮終于掀開了。他慢吞吞地坐直身體,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口那尊煞神,
又掠過那柄寒氣森森的斷劍,最后落在那道猙獰的傷口上。他臉上非但沒有半分驚恐,
反而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,眼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精光。他甚至還慢條斯理地抬手,
撣了撣濺落到肩頭的一小片木屑?!罢窃谙?。
” 姜墨言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拖長的慵懶調(diào)子,仿佛被打擾了清夢,“這位……將軍?
新來的吧?火氣不小啊。找姜某,有何貴干?
” 他甚至還扯出一個職業(yè)化的、帶著點虛假同情的笑容,“嘖嘖,這傷……看著都疼。
生前沒少遭罪吧?”“誰害我?!
” 霍驍——這個名字伴隨著他那身標(biāo)志性的破爛鎧甲和彪悍氣勢,
在酆都新鬼圈里已小有兇名——向前猛地踏進(jìn)一步。沉重的腳步踩在朽壞的地板上,
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呻吟。斷劍的鋒刃幾乎要戳到姜墨言的鼻尖,冰冷的煞氣撲面而來。
“老子霍驍,沙場縱橫三十載,砍人腦袋如切瓜!竟被人背后捅了刀子,死得不明不白!說!
是誰?!”姜墨言的身體不著痕跡地向后仰了仰,避開那迫人的劍鋒。
他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,甚至還加深了幾分,顯得更加“誠懇”。
他右手手指習(xí)慣性地在圈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著,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嗒嗒聲,
眼珠在幽暗的光線下靈活地轉(zhuǎn)動,像在飛速翻閱一本無形的賬簿?!盎趄攲④姟?,
久仰大名,如雷貫耳啊!” 姜墨言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恰到好處的敬仰與憤慨,
“您這樣的蓋世英雄,竟落得如此下場?天理難容!簡直是人神共憤!
” 他猛地一拍扶手(扶手應(yīng)聲裂開一道縫),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,
手指卻精準(zhǔn)地避開斷劍指向的方向?!皩④娤⑴?,息怒!” 姜墨言向前湊近半步,
壓低了聲音,表情變得極其神秘,仿佛在透露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,
“這事兒……姜某還真知道一點內(nèi)情!您想想,背后捅刀子,陰險下作,最擅長此道的是誰?
最恨您這樣的忠勇之將的,又是誰?” 他故意頓了頓,吊足了霍驍?shù)奈缚冢?/p>
看著對方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,才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個名字:“秦——檜!
”霍驍?shù)耐左E然收縮。這個名字,如同淬了毒的鋼針,狠狠扎進(jìn)了他本就狂暴的神經(jīng)。
南宋奸相秦檜,殘害忠良,遺臭萬年!他喉嚨里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,
斷劍上的殺氣驟然暴漲,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。“證據(jù)何在?!
” 霍驍?shù)穆曇魪凝X縫里擠出。“證據(jù)?” 姜墨言像是早有準(zhǔn)備,
飛快地從袖中摸出一張皺巴巴、邊緣發(fā)毛的舊紙,上面用拙劣的筆法畫著個獐頭鼠目的家伙,
旁邊歪歪扭扭寫著“秦檜”二字,還蓋了個模糊不清、形似鬼爪的印記?!斑觯?/p>
他手下嘍啰招供的供詞拓片!千真萬確!這老賊,在下面也不安生,
專挑您這樣的大英雄下手!將軍,這仇,不能不報??!
”霍驍死死盯著那張鬼畫符般的“證據(jù)”,胸膛劇烈起伏,新仇舊恨如同巖漿在血管里奔涌。
他猛地抬頭,眼中是擇人而噬的兇光:“他在哪?!”成了!姜墨言心中竊喜,
臉上卻做出悲天憫人的沉重表情,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,在霍驍面前晃了晃:“將軍,
秦賊老奸巨猾,行蹤詭秘……要挖他出來,姜某少不得要動用些……‘特殊’門路。
這打點上下、疏通關(guān)節(jié)的耗費(fèi)嘛……三根金條,童叟無欺!您看……”“給你!
” 霍驍毫不猶豫,仿佛那金條不過是路邊的石頭。
他探手入懷——那破爛的胸甲后面居然還藏著個同樣破爛但結(jié)實的鹿皮袋子——嘩啦一聲,
三根黃澄澄、沉甸甸的金條被粗暴地拍在姜墨言那張滿是裂紋的破桌子上。桌子不堪重負(fù),
發(fā)出痛苦的呻吟,向下塌陷了一大塊。姜墨言的眼睛瞬間亮了,如同餓狼看見了肥羊,
一把將金條攬入懷中,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(fēng)。
那溫潤沉甸的觸感讓他臉上的笑容變得無比真摯燦爛:“將軍爽快!您在此稍候片刻,
姜某這就去調(diào)動人手,定將那秦賊……”“秦檜?哪個秦檜?!
”一個清亮、利落、帶著毫不掩飾的暴躁與疑惑的女聲,如同驚雷般在門口炸響,
硬生生打斷了姜墨言即將出口的豪言壯語。姜墨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,如同被凍硬的泥塑。
他脖子有些僵硬地、一格一格地轉(zhuǎn)向門口。
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那被踹飛的破門位置,逆著門外幽綠的磷火。
她穿著一身洗得發(fā)白的南宋制式軟甲,紅纓束發(fā),腰間挎著一柄古樸的長劍。她面容姣好,
眉眼間卻凝著一股子久經(jīng)沙場的肅殺英氣,此刻柳眉倒豎,鳳目圓睜,正死死盯著姜墨言。
最要命的是,她右手正揪著一個人的耳朵,毫不客氣地把那人從她身后拽了出來。
那是個干癟矮小的老頭,穿著臟兮兮的宋代官服,臉色蠟黃,眼睛滴溜溜亂轉(zhuǎn),
寫滿了驚恐和諂媚。不是秦檜又是誰?此刻他正踮著腳,齜牙咧嘴地哀嚎:“哎喲!蘇將軍!
蘇將軍輕點!輕點!老朽的耳朵……”蘇清秋!南宋那個以悍勇聞名的女將蘇清秋!
她怎么會在這里?還揪著……秦檜?!姜墨言感覺懷里的金條瞬間變得滾燙,
幾乎要灼穿他的破衣衫。冷汗,無聲無息地沿著他的額角滑落?!敖胂??
” 蘇清秋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飛刀,嗖嗖地射向姜墨言,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危險的冷笑,
“好大的本事啊!這老東西,”她用力一提溜秦檜的耳朵,后者又是一聲慘嚎,
“昨天才因為貪墨枉法、欺壓新鬼被鬼差叉下來,連奈何橋的土都還沒認(rèn)全!
他拿什么去害這位……嗯?” 她銳利的目光掃向殺氣騰騰的霍驍,
“這位戰(zhàn)國就下來的霍將軍?”鋪子里的空氣徹底凝固了。
只剩下秦檜壓抑的抽氣聲和破桌子不堪重負(fù)的吱呀聲。霍驍臉上的肌肉在瘋狂抽搐,
那道額上的傷口因極致的憤怒而顯得更加猙獰可怖。他緩緩地、緩緩地轉(zhuǎn)過頭,
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,死死釘在姜墨言那張瞬間變得煞白的臉上。握著斷劍的手背上,
青筋根根暴起,發(fā)出骨節(jié)摩擦的咯咯聲。一股冰冷徹骨的殺意,如同實質(zhì)的潮水,
轟然席卷了整個狹小的“通幽”鋪子!姜墨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
頭皮陣陣發(fā)麻。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,
干巴巴地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:“呃……這個……呵呵……誤會……天大的誤會??!
” 他飛快地把懷里的金條掏出來,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烙鐵,小心翼翼地往桌上一放,
“業(yè)務(wù)失誤!絕對是業(yè)務(wù)失誤!霍將軍,蘇將軍,息怒,千萬息怒!這金條,原物奉還!
奉還……”“失、誤?” 霍驍?shù)穆曇舻统恋萌缤庞暮谀Σ粒?/p>
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和即將爆發(fā)的巖漿。他猛地踏前一步,
腳下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地板“咔嚓”一聲裂開一道深縫?!澳美献赢?dāng)猴耍?!
” 暴怒的狂吼震得屋頂簌簌落灰!話音未落,霍驍那蒲扇般的左手已經(jīng)攜著萬鈞之力,
狠狠地拍向那張承受了太多苦難的破桌子!這一掌下去,別說桌子,
連帶著桌上那三根金條和旁邊一臉奸相的姜墨言,都得變成一堆齏粉!姜墨言瞳孔驟縮,
身體本能地想往后縮,但退路已盡。他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在重壓下呻吟的幻聽。
就在那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“嗡……”一聲極其輕微、卻異常清晰的琴弦震顫聲,
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冷水,突兀地響起。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、近乎透明的細(xì)線,
如同擁有生命力的靈蛇,自蘇清秋身后無聲無息地電射而出!
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抹淡淡的殘影。細(xì)線精準(zhǔn)無比地纏上了霍驍即將拍落的手腕!
觸感冰涼、柔韌,卻帶著一股難以想象的、沛然莫御的巨力!霍驍那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掌,
竟硬生生地被定在了半空!距離桌面僅有寸許!
狂暴的掌風(fēng)將桌上的灰塵和金條都吹得跳了一下?;趄斆偷嘏ゎ^,
銅鈴般的怒目射向琴弦來處。蘇清秋身后,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年輕男子。他身形頎長,
穿著一件漿洗得發(fā)白的月白色舊文士長衫,面容清俊,
眉眼間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安靜和疏離。他懷里抱著一張看起來同樣飽經(jīng)滄桑的焦尾古琴,
琴身木質(zhì)紋理清晰,尾端確實有焦痕。剛才那道神奇的細(xì)線,
正是他左手手指間纏繞著的一根琴弦。他微微垂著眼簾,
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,仿佛剛才出手定住一頭洪荒巨獸的,根本不是他。
他的動作不疾不徐,甚至帶著一種令人抓狂的緩慢韻律?!盎魧④姡?楚槐安開口了,
聲音如同深谷幽泉,清泠悅耳,語速卻慢得像是每一個字都要在舌尖仔細(xì)品味一番,
“掀桌子……不好?!?他頓了頓,似乎覺得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,又慢悠悠地補(bǔ)充道,
“桌子……很貴。”霍驍被這慢悠悠的調(diào)子和這匪夷所思的理由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。
他怒視著楚槐安,手腕猛地發(fā)力,試圖掙斷那根看似纖細(xì)的琴弦!肌肉虬結(jié)隆起,
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繃緊聲,腳下的地板裂縫又?jǐn)U大了幾分。然而,那根透明的琴弦卻紋絲不動,
如同生長進(jìn)了他的骨肉里,反而勒得更深,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冰冷的束縛感?!澳恪?/p>
” 霍驍怒極,另一只手緊握的斷劍就要朝楚槐安劈去?!盎卑??!?蘇清秋的聲音響起,
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和絕對的信任。她只是叫了個名字,并未多說。
楚槐安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眸終于抬了起來,平靜無波地看向暴怒的霍驍。
他右手修長白皙的手指,輕輕搭在了古琴的另一根弦上。
指尖凝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、卻讓空氣驟然變得粘稠危險的氣息?;趄斝念^警兆狂鳴!
他征戰(zhàn)一生,對危險的直覺早已融入骨髓。眼前這個慢吞吞的琴師,給他帶來的威脅感,
竟絲毫不亞于千軍萬馬!他硬生生止住了揮劍的沖動,
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楚槐安搭在琴弦上的手指,胸膛劇烈起伏,如同被困的怒獅?!百r錢。
” 楚槐安再次開口,依舊是那慢得讓人心頭發(fā)癢的調(diào)子,
目光卻轉(zhuǎn)向了縮在角落、恨不得把自己嵌進(jìn)墻縫里的姜墨言,
“或者……” 他微微歪了歪頭,像是在思考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,語速更慢了,
“幫……我……尋……把……好……琴?”“尋琴?” 姜墨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
眼睛瞬間亮了,忙不迭地點頭,語速快得像倒豆子,“好好好!尋琴!包在姜某身上!
絕對的好琴!焦尾、綠綺、號鐘、繞梁!您想要什么樣的,咱就找什么樣的!
保證貨真價實……呃,物有所值!” 他差點又把“貨真價實”說出口,臨時改了口風(fēng),
偷偷抹了把額角的冷汗。楚槐安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,搭在琴弦上的手指,
極其緩慢地、極其優(yōu)雅地……松開了。纏在霍驍手腕上的那根透明琴弦,也如同活物般,
悄無聲息地松開、縮回,隱沒在他寬大的袖中?;趄斆偷厥栈厥直郏?/p>
手腕上赫然留下一道深紅的勒痕。他重重地喘著粗氣,瞪著楚槐安和姜墨言,眼神變幻不定。
最終,那燃燒的怒火被強(qiáng)行壓下,化作一種更為深沉的、帶著審視與冰冷的探究。
他不再看姜墨言,反而將目光投向蘇清秋,聲音低沉沙?。骸疤K將軍,你揪著這老賊,
所為何事?”蘇清秋冷哼一聲,把還在哎喲叫喚的秦檜往前一搡:“這老匹夫,
剛下來就仗著生前的‘余威’,在鬼市勒索新鬼錢財,被我撞個正著!正打算送去鬼差那兒,
讓他去十八層油鍋里好好‘回味’一下!”秦檜嚇得魂飛魄散,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
朝著蘇清秋和霍驍連連磕頭:“將軍饒命!將軍饒命啊!老朽再也不敢了!再也不敢了!
”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,丑態(tài)百出。霍驍嫌惡地皺了皺眉,如同看到一攤穢物。
他不再理會秦檜,目光在蘇清秋、楚槐安和姜墨言之間逡巡了一圈,
最后定格在姜墨言那張寫滿“我很無辜”的臉上,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冷酷的弧度?!昂?。
” 霍驍?shù)穆曇魯蒯斀罔F,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既然姜半仙要‘尋琴’抵債,
蘇將軍也在此,正好做個見證?!?他向前一步,巨大的壓迫感再次彌漫開來,
“我霍驍?shù)某?,不能不報。這酆都城,藏污納垢,魚龍混雜。光憑我一人,
或被你這種……”他瞥了姜墨言一眼,眼神如刀,“滑頭蒙騙,或如無頭蒼蠅。
既然楚先生要琴,蘇將軍要肅清鬼市,而我,要找出真兇血債血償……”他頓了頓,
目光銳利地掃過三人,一字一句道:“那就——一、起、查!”四個字,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
在狹小的鋪子里激起無聲的波瀾。蘇清秋眉頭一挑,英氣的臉上掠過一絲意外,隨即是了然。
她揪著秦檜的手并未松開,只是目光變得凝重而銳利,掃過霍驍額上那道猙獰的傷口,
又落在姜墨言身上,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警告。楚槐安依舊抱著他的焦尾琴,眼睫低垂,
仿佛在聆聽空氣中的塵埃落定。只是指尖,無意識地在那古舊的琴身上,極其緩慢地,
摩挲了一下。姜墨言臉上的假笑徹底垮了,心里哀嚎一聲:完了!這下真攤上大事了!
霍驍這煞星是鐵了心要拉他下水,還有那個深不可測的慢郎中琴師,
再加上一個嫉惡如仇的女煞神……他這“通幽”鋪子,怕是要“通”到十八層油鍋底下去了!
---酆都鬼市,永遠(yuǎn)像一鍋煮得粘稠、翻滾著各色雜質(zhì)的濃湯。街道狹窄而扭曲,
兩側(cè)擠滿了形形色色、奇形怪狀的攤鋪,閃爍著鬼火般幽綠、慘白或暗紅的燈光。
叫賣聲、爭吵聲、嬉笑聲、某種不知名生物磨牙的咯咯聲混雜在一起,
形成一種令人頭暈?zāi)X脹的背景噪音。
空氣里充斥著陳腐、腥甜、焦糊以及各種難以名狀的怪味。
姜墨言領(lǐng)著這奇異的三人組(外加一個被蘇清秋像拎小雞一樣拎著的秦檜),
在擁擠不堪的鬼流中艱難穿行。他靈活得像條泥鰍,總能在看似不可能的縫隙里鉆過去,
嘴里還不忘小聲嘟囔:“借過借過!勞駕讓讓!哎喲這位大爺,您這尾巴悠著點,
差點絆我一跟頭……小心小心,別碰著這位將軍的斷劍!”霍驍如同移動的鐵塔,
渾身散發(fā)著生人(鬼)勿近的煞氣,所過之處,周圍的鬼魂紛紛驚恐地避讓,
硬生生在擁擠的街道上“犁”開一條通道。他緊抿著唇,眼神銳利如鷹隼,
掃視著每一個可疑的角落和面孔,斷劍雖未出鞘,
但那無形的壓力已讓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。蘇清秋則截然相反,她揪著瑟瑟發(fā)抖的秦檜,
步履沉穩(wěn),目光如炬,帶著一種巡營點將般的威嚴(yán)。
咒的“護(hù)身骨片”、甚至還有號稱能“窺探前世孽債”的渾濁水晶球……每當(dāng)她的目光停留,
攤主無不噤若寒蟬,慌忙收起那些過于扎眼的東西。楚槐安抱著他的焦尾琴,走在最后。
他仿佛與周遭的混亂喧囂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,步伐從容,甚至帶著點悠閑。
目光安靜地掠過兩旁光怪陸離的景象,偶爾在某個售賣古舊樂器的攤位上停留片刻,
隨即又淡淡移開。他周身散發(fā)著一種奇異的寧靜,讓那些因霍驍和蘇清秋而躁動的鬼魂,
在靠近他時都不自覺地收斂了幾分?!暗搅耍 ?姜墨言在一處相對僻靜的街角停下腳步。
這里遠(yuǎn)離主街的喧囂,只有一盞孤零零的、光線慘白的鬼火燈籠掛在一間低矮鋪子的屋檐下。
鋪子沒有招牌,只在門楣上刻著一個極其古樸、幾乎被歲月磨平的“呂”字印記。門緊閉著,
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陰冷。“就是這兒?” 霍驍上前一步,
斷劍的劍柄被他握得咯咯作響,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,仿佛要將其洞穿,
“呂后的黑牙當(dāng)?”“沒錯?!?姜墨言壓低聲音,臉上又浮現(xiàn)出那種狡黠的精明,“將軍,
您想想,能在您那身破爛鎧甲里神不知鬼不覺捅刀子的,絕非尋常鬼物。手法老辣,
痕跡處理得干凈利落。而且,
您那柄斷劍的殘片……”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霍驍腰間的半截斷劍,“我打聽過,
最近黑牙當(dāng)收了一批‘陰鐵’,來路不明,其中就有類似您這斷劍材質(zhì)的碎片!
呂后這老虔婆,在下面經(jīng)營多年,勢力盤根錯節(jié),專門干些見不得光的勾當(dāng),
收贓銷贓、買兇殺人……她嫌疑最大!”“呂雉……” 霍驍咀嚼著這個名字,
眼中燃燒的仇恨幾乎化為實質(zhì)的火焰。他猛地抬手,就要去砸那扇緊閉的門。“慢著!
” 蘇清秋沉聲喝道,一把按住霍驍?shù)氖滞?。她的力道同樣驚人,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。
“打草驚蛇!她若真是幕后黑手,必有防備!硬闖只會壞事!” 她目光如電,轉(zhuǎn)向姜墨言,
“姜半仙,你鬼主意最多,引蛇出洞的法子,總該有吧?
”姜墨言被蘇清秋那眼神看得心頭一凜,干笑兩聲:“嘿嘿,蘇將軍英明!
硬闖確實不智……”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(zhuǎn),
臉上又堆起那副慣有的、帶著點市儈和算計的笑容,伸手入懷,
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用破舊黑布包裹著的物件。他一層層掀開黑布,
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神秘和莊重。幽暗的光線下,
一抹溫潤柔和、卻極其奪目的光芒瞬間流淌出來。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玉璧。
玉質(zhì)細(xì)膩如羊脂,觸手生溫。璧身呈完美的圓形,邊緣雕刻著極其繁復(fù)古老的云雷紋,
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。璧心處,則鏤空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、展翅欲飛的玄鳥圖騰,
鳥喙微張,仿佛下一秒就要發(fā)出清越的鳴叫。
整塊玉璧籠罩在一層淡淡的、如同月華般的光暈之中,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的古物,
更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尊貴與神秘氣息?!八弧?饒是見多識廣的蘇清秋,
也不禁微微吸了口氣。楚槐安抱著琴的手也頓了一下,
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,目光在那玉璧上流連了片刻?;趄?shù)耐左E然收縮!
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塊玉璧上,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。
那塊玉璧……那紋路……那玄鳥……太熟悉了!熟悉到刻骨銘心!
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滔天的怒火猛地沖上頭頂!“此乃‘玄鳥銜月璧’!
” 姜墨言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蠱惑,壓得極低,卻清晰地傳入幾人耳中,
“傳說乃上古神物,蘊(yùn)含溝通陰陽之秘力!是呂后那老虔婆心心念念、遍尋不著的寶貝!
”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玉璧,溫潤的光華隨之流動,“咱把這‘誘餌’放出去,
就說有人要在鬼市‘點燈’(黑話:秘密交易)出手此璧,還怕她這條毒蛇不露頭?
到時候……”他話音未落!“玄鳥銜月璧?!” 霍驍?shù)呐鹑缤降伢@雷,瞬間炸響!
他猛地一步踏前,巨大的陰影將姜墨言完全籠罩。
那張飽經(jīng)戰(zhàn)火、布滿傷疤的臉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,額上那道猙獰的傷口更是紫黑發(fā)亮,
如同活了過來。他死死盯著姜墨言手中的玉璧,雙目赤紅,仿佛要噴出火來,
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狠狠碾磨出來:“這他娘的是老子的東西!是老子的陪葬品!
”鋪子前死一般的寂靜。連鬼市遠(yuǎn)處隱約傳來的喧囂,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凍結(jié)了。
幽綠的磷火燈籠在霍驍狂暴的殺氣沖擊下,光線瘋狂搖曳,
將幾人扭曲變形的影子投在斑駁冰冷的墻壁上,如同群魔亂舞。
蘇清秋揪著秦檜的手猛地一緊,秦檜頓時發(fā)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,
但這聲音在凝固的空氣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。蘇清秋英氣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,
她看看狀若瘋魔的霍驍,又看看他手中那柄斷劍,最后目光死死鎖在姜墨言手中的玉璧上。
她記得霍驍剛下來時那身破爛鎧甲里,確實空空如也,
連個像樣的佩飾都沒有……難道……楚槐安抱著琴,依舊安靜地站在陰影邊緣。
只是他微微抬起了眼瞼,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眸子深處,
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姜墨言那張瞬間褪盡所有血色的臉。他搭在琴弦上的指尖,
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。姜墨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四肢百骸瞬間冰涼!
他臉上的得意和狡黠徹底僵住,如同被凍硬的石膏面具,然后寸寸碎裂。
他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去,想把那塊惹禍的玉璧藏起來,
但霍驍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死死盯著他,讓他連動一動手指的勇氣都沒有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姜墨言喉嚨發(fā)干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“霍將軍……您……您認(rèn)錯了吧?
這……這就是塊普通的古玉……仿的!對!高仿!贗品!不值錢的……” 他語無倫次,
試圖做最后的掙扎。“贗品?” 霍驍?shù)臄鄤Α扮I”地一聲出鞘半寸!
冰冷的殘刃在幽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,直指姜墨言的咽喉!
那股戰(zhàn)場上尸山血海淬煉出的恐怖煞氣毫無保留地爆發(fā)出來,壓得姜墨言幾乎窒息。
“老子抱著它入的土!上面的每一道云紋,玄鳥翅膀上的每一根翎毛,
老子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!你告訴我這是贗品?!”劍鋒的寒氣刺得姜墨言頸間皮膚生疼,
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。他渾身僵硬,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、鬢角、后背瘋狂涌出,
瞬間浸透了那件半舊的青衫??謶秩缤涞奶俾浪览p繞住他的心臟,勒得他喘不過氣。
他毫不懷疑,下一秒,霍驍?shù)臄鄤蜁敛华q豫地割開他的喉嚨!
鋪子前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,仿佛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,下一秒就要徹底斷裂!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、空氣都為之凝滯的瞬間——“咻——啪!
”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脆的破空聲響起!一道近乎透明的、細(xì)如發(fā)絲的琴弦,
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,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,自楚槐安寬大的袖口電射而出!
它精準(zhǔn)地繞過霍驍指向姜墨言咽喉的斷劍,在姜墨言驚恐放大的瞳孔注視下,
不輕不重地、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抽在了他那張慘白驚惶的臉上!力道不大,
卻帶著一股冰冷的刺痛感和絕對的警示意味。姜墨言“嗷”地一聲痛呼,
捂著臉頰踉蹌著后退一步,差點摔倒。
那火辣辣的痛感倒是讓他混亂驚懼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一瞬。楚槐安收回琴弦,
動作依舊慢條斯理,如同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塵埃。他抬起那雙沉靜的眸子,
先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暴怒邊緣的霍驍,最后目光落在捂著臉、齜牙咧嘴的姜墨言身上,
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仿佛在嫌棄什么污穢。然后,
他用他那特有的、慢得能讓人頭發(fā)都急白了的語速,清晰地吐出兩個字:“肉、麻。
”頓了頓,
他仿佛覺得這兩個字還不足以表達(dá)此刻復(fù)雜的心情(主要是對新琴弦受損的惋惜),
又慢悠悠地、無比清晰地補(bǔ)充了一句:“賠、我、新、琴、弦。
”---幽綠色的磷火在狹窄的巷弄上方無聲地跳躍,
將幾人拉長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駁龜裂的墻壁上??諝饫飶浡兰?,
只剩下霍驍粗重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(fēng)箱,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人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。
斷劍的鋒刃在幽暗光線下閃爍著不祥的寒芒,依舊死死鎖定著姜墨言的咽喉。
姜墨言捂著臉頰,那里被琴弦抽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,殘留著一道淺淺的紅痕。
但這點皮肉之痛,遠(yuǎn)不及霍驍目光帶來的萬分之一冰冷刺骨。
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被那眼神凍僵了,連牙關(guān)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顫?!罢f!
” 霍驍?shù)穆曇舻统恋萌缤庞暮谀Σ粒恳粋€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和即將爆發(fā)的巖漿,
“除了這塊玉璧,你還偷了老子什么?!” 斷劍又向前遞了半分,
冰冷的金屬觸感緊貼著姜墨言頸間跳動的血管。蘇清秋揪著秦檜的手也下意識地加重了力道,
秦檜疼得直翻白眼卻不敢再叫喚。她眉頭緊鎖,目光銳利地在姜墨言和霍驍之間來回掃視,
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“盜墓賊”指控驚住了。楚槐安則抱著他的焦尾琴,
站在稍后的陰影里,沉靜的目光落在姜墨言身上,仿佛在無聲地施加壓力——賠琴弦的事,
還沒完。姜墨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,喉嚨里干澀得如同吞了把沙子。
他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(yùn)轉(zhuǎn),無數(shù)個狡辯、抵賴、轉(zhuǎn)移話題的念頭閃過,
但在霍驍那幾乎要將他凌遲的目光下,在蘇清秋毫不掩飾的審視下,
甚至在楚槐安那慢悠悠卻極具壓迫感的沉默注視下……他知道,任何謊言在此刻都蒼白無力,
只會招致更可怕的后果?!熬汀瓦@一件!” 姜墨言幾乎是喊出來的,
聲音帶著破音和難以掩飾的驚恐,“霍將軍!天地良心!真的就這一件!您那墓……咳,
那地方,守備森嚴(yán),機(jī)關(guān)重重,我……我也是九死一生才摸進(jìn)去的!就拿了這塊玉璧!真的!
我對天發(fā)誓!” 他舉起一只手,指天畫地,試圖增加一點可信度,
但顫抖的手指和閃爍的眼神卻暴露了更多的心虛?!熬潘酪簧??” 霍驍嗤笑一聲,
那笑聲里充滿了刻骨的諷刺和暴戾,“看來你姜半仙不僅嘴皮子利索,手腳也夠麻利!
連老子的陪葬品都敢惦記!” 斷劍的鋒刃微微下壓,
一絲細(xì)微的血線瞬間在姜墨言頸間浮現(xiàn)!冰冷的刺痛感和死亡的威脅讓姜墨言魂飛魄散!
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!“等等!等等!將軍饒命!” 姜墨言幾乎是尖叫起來,
語速快得像連珠炮,“我……我坦白!我交代!這玉璧……是贗品!是我做的!我做的啊!
”這話一出,如同在滾油中潑入一瓢冷水!霍驍?shù)膭幼髅偷匾活D,
赤紅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錯愕。蘇清秋揪著秦檜的手也松了松,臉上滿是驚疑不定。
連一直沒什么表情的楚槐安,抱著琴的手指都微微動了一下。“贗品?
” 霍驍?shù)穆曇魩еy以置信的荒謬感,
他死死盯著姜墨言手中那塊溫潤生光、玄鳥欲飛的玉璧,“你做的?”“是!是我做的!
” 姜墨言此刻也豁出去了,為了保命,竹筒倒豆子般急急說道,“仿的!
照著真品的樣子仿的!將軍您那真品……早……早八百年就不知道流落到哪個犄角旮旯了!
我這塊,是假的!高仿!但絕對能以假亂真!連呂后那老虔婆都看不出來!真的!
不信您問……” 他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蘇清秋和楚槐安,又猛地剎住。
霍驍臉上的肌肉瘋狂地抽搐著,那道額上的傷疤因極致的情緒波動而顯得更加猙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