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清晨，當(dāng)?shù)谝豢|陽光穿透密不透風(fēng)的陰云，在丁達(dá)爾效應(yīng)下普照大地時，城北分局已經(jīng)開始忙碌起來。
盡管今天是周末。
“吱——”
警察局的門被一點(diǎn)點(diǎn)推開，坐在前臺的接待員聞聲抬頭，叫住了東張西望的少女。
“你好，請問有什么事嗎？你找誰？”
謝雯硬生生頓住腳步，她朝著接待員露出抱歉的微笑，開口道，“是的，我是謝雯，我想找一下城北分局的周不渙周警官。”
“我有李瀟瀟案的重要線索?！?/p>
謝雯鎮(zhèn)定自若的看著接待員，無人知曉，她的手心里是滲出的冷汗。
沉悶的空氣開始流淌，微風(fēng)穿過大地席卷起落葉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的被拋上天空。
部分氣流鉆進(jìn)警察局的門縫，它們漫無目的滿頭亂撞，吹動著少女的裙角。
“你好，謝雯同學(xué)?！?/p>
周不渙邁著大步匆匆趕來，他一眼就看見站在一旁的謝雯，點(diǎn)頭打招呼道。
“是你說，有李瀟瀟案的重要線索的，對嗎？”
周不渙抬手指了指右側(cè)的接待室，詢問道，“謝雯同學(xué)，請問你方便去接待室接受筆錄嗎？”
“方便?！?/p>
靜靜的坐在接待室的木椅上，謝雯看著對面坐著的周不渙和傅嫃，緊張的心情呈指數(shù)增加。
傅嫃溫柔的拍了拍謝雯的肩，她看出了女孩忐忑的情緒，安撫道，“沒事的，只要情況屬實(shí)，你放心說就好了?！?/p>
“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警方解決?！?/p>
“好?！敝x雯回答道，她像是鼓起勇氣般抬起頭，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錄音筆。
“我要舉報(bào)，城南附中理科A班的馮文濤同學(xué)，在一個月前的社團(tuán)團(tuán)建中，強(qiáng)奸了酒后意識不清醒的李瀟瀟?！?/p>
“李瀟瀟肚子里懷的，是他的孩子?！?/p>
傅嫃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，聽完謝雯石破天驚的一席話，她扭頭看向一旁眉頭緊鎖的周不渙。
周不渙沉默片刻，他的目光落在被謝雯緊握在手心的錄音筆，開口問道，“那你拿著的這個東西，又是什么呢？”
“是證據(jù)！”
謝雯情緒微微激動起來，她深吸一口氣，按下了錄音筆的筆帽。
“這里面錄的，是李瀟瀟找馮文濤對峙時，她留下的證據(jù)?！?/p>
網(wǎng)購的錄音筆質(zhì)量一般，伴隨著幾句沙沙的雜音后，終于，出現(xiàn)了一個女孩的聲音。
“馮文濤，你必須要對我負(fù)責(zé)！”
“如果不是因?yàn)槟?，我根本就不會懷孕，事情也不會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！”
伴隨著女孩啜泣的哭腔，另一個懶洋洋的男聲突然出現(xiàn)道，“都是因?yàn)槲遥抗?，李瀟瀟，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??？！”
周不渙靜靜的聽著，馮文濤的筆錄是他親手做的，就憑這一句，他就聽出了男聲確是馮文濤本人。
錄音仍在繼續(xù)。
“我都說了，是你喝醉酒自個往我身上撞，我當(dāng)時也喝了酒，誰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?！?/p>
男生嗤笑道，他壓根沒把女孩的崩潰當(dāng)回事，頗有點(diǎn)不屑的意味。
“更何況，懷了不就懷了唄，去醫(yī)院打掉不就行了，你在大驚小怪些什么？”
女孩的抽泣聲戛然而止，在沙沙作響的錄音筆里，只剩下男生的聲音。
“你死皮賴臉的纏著我不放，總不能是連打胎錢都出不起了吧？”
“李瀟瀟，你可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里，要是這件事讓高曉惠知道了，你看我怎么搞死你！”
又是一陣令人害怕的死寂。
當(dāng)周不渙以為兩人談話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傅嫃正欲開口詢問時，突然，錄音筆里傳來更加嘈亂的雜音。
像是發(fā)生了爭執(zhí)，動起手了。
“啪——”
響亮的耳光聲在背景音里脫穎而出，只聽見男生堪堪罵了一句娘，李瀟瀟那刺耳銳利的嗓音就覆蓋了一切。
像是天鵝陷入泥濘深淵時，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“馮文濤！你這個人渣，你不得好死！”
女孩氣喘吁吁的厲聲斥道，她像是被人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，只留下一句色厲內(nèi)荏的狠話。
“你給我等著！”
“我就是死，也不會放過你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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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雯接過傅嫃遞來的筆錄，她看著白紙上流利的簽名，一時鼻尖有著發(fā)酸。
她回想起周不渙在接待室對她的提問。
“謝雯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，你在上一份筆錄中，明確表示過你與李瀟瀟不熟?！?/p>
“既然如此，這份錄音你是怎么得到的？”
謝雯的目光與周不渙相撞，在明亮的空間里，黑暗在少女的瞳孔如煙霧般一寸寸散去。
“是李瀟瀟給我的?！?/p>
謝雯突然笑了，她將這份支錄音筆放到桌上，語氣里滿是遺憾道，“她當(dāng)時把這支錄音筆給我保存的時候，樣子神神秘秘的，我并不知道里面的內(nèi)容?！?/p>
“直到昨天收拾書桌，這支筆掉了出來，我打開去聽，才知道了這個秘密?！?/p>
“很抱歉，兩位警官?！?/p>
輕如蝶翼的睫毛閃爍著，滿是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的淚光，謝雯出聲道，“沒能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這支筆如此重要?！?/p>
“沒關(guān)系，現(xiàn)在告訴我們也不晚。”
傅嫃從兜里掏出幾顆糖，她笑著拍了拍謝雯的肩，將糖放在了少女的手心。
“我想，如果李瀟瀟在天有靈的話，一定會感謝你的勇敢?！?/p>
是嗎......
謝雯聽完認(rèn)真的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擦去眼角的淚光，她手里握緊著糖，轉(zhuǎn)身朝門外走去。
陽光灑金，一大片碎落在警局的臺階上。無人注意，階角處米粒大小的青苔，也無人看見，謝雯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。
少女的身后，是周不渙與傅嫃的視線目送。
“瀟瀟?！?/p>
“要是你真的這么想就好了。”
謝雯抬頭直視天空上的太陽，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。
事已至此，謝雯心想，無論接下來發(fā)生什么，她都必須硬著頭皮走下去。
因?yàn)樗齻兌家呀?jīng)沒有退路了。
刺目的白光光暈中，謝雯仿佛再次看見了長發(fā)披肩的李瀟瀟，她靜靜的站在那里，時間流逝中，她似乎在說些什么。
可謝雯終究是聽見了，李瀟瀟說，
我們都是該下地獄的人啊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