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 章?齒輪囚籠
桑晚的布鞋碾過青銅地磚,發(fā)出細碎的回響。chronos 閣總部的甬道像條鋼鐵巨蟒,兩側(cè)墻壁嵌滿齒輪,每轉(zhuǎn)動一圈就發(fā)出 “咔嗒” 聲,與她手腕上的齒輪鎖共振。頭頂?shù)睦涔夤芊褐乃{,照得后頸的曼陀羅胎記愈發(fā)鮮艷,中央的九星暗紋正隨著心跳明滅。
“第十七次載體,對這里可還熟悉?”
首領(lǐng)的聲音從前方傳來,他的后頸紋身已修復,曼陀羅花瓣上的齒輪紋路在冷光下流轉(zhuǎn),像活物般蠕動。桑晚被推入一間圓形石室,中央矗立著三層樓高的青銅羅盤,最上層的曼陀羅圖案與她的胎記完全吻合,十七個齒輪凹槽空著七個,正是從井底搶走的那批。
“這是‘記憶中樞’。” 首領(lǐng)按下墻上的齒輪開關(guān),羅盤開始轉(zhuǎn)動,桑晚看見自己的記憶如電影般投射在齒輪上:破廟焚圖、時光閣初遇、井底白骨…… 每個畫面都被切割成十七塊,對應羅盤上的凹槽,“九星連珠之夜,只要集齊十七個齒輪,整個云瀾城的記憶就會被重新編織。”
桑晚摸著石壁上的刻字,全是前十六次輪回的載體名字,每個名字旁都刻著死亡日期 —— 都是冬月十七,她的生日?!澳銈兛诳诼暵曊f創(chuàng)造完美記憶,可每個載體都死在冬至,這就是你們的‘完美’?”
首領(lǐng)冷笑:“肉體的死亡不過是記憶的重生。桑姑娘,你知道云瀾城現(xiàn)在有多亂嗎?戰(zhàn)爭、饑荒、瘟疫,可只要你成為記憶容器,所有人都會忘記這些痛苦,活在我們創(chuàng)造的黃金時代里?!?他指了指羅盤中央的空位,“而你,會成為這個時代的‘記憶之神’,永遠被人銘記。”
桑晚突然想起小秋太太的尖叫,想起井底十七具白骨的齒輪鎖。所謂的 “完美記憶”,不過是 chronos 閣用載體的生命編織的謊言。她后頸的胎記突然發(fā)燙,九星暗紋發(fā)出強光,竟在羅盤上投射出師娘的殘像 —— 墨綠旗袍的少女站在井邊,向她輕輕搖頭。
“陸先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?!?桑晚握緊拳頭,齒輪鎖硌得掌心生疼,“他一定會來救我?!?/p>
首領(lǐng)的臉色一變,齒輪紋路劇烈波動:“那個被記憶反噬折磨了十七年的廢物?他現(xiàn)在怕是連自己的記憶都保不住了?!?他轉(zhuǎn)身打開墻上的顯示屏,桑晚看見時光閣的診療室里,陸沉正用銀簪修復機械義眼,左臉的青色紋路已蔓延至嘴角,像被墨汁潑染的裂痕。
“看吧,” 首領(lǐng)說,“每次使用秘術(shù),他就會多吸收一份井底白骨的記憶,離變成活死人只差一步。桑姑娘,你真以為他是在救你,而不是在完成他師父的遺愿?”
桑晚盯著屏幕,看見陸沉從暗格取出所有檀木盒,將十七片殘圖拼成完整的《往生圖》。圖中十九人圍井而坐,中央兩人正是師娘和年輕時的師父,而陸沉跪在師娘身邊,九星懷表的指針永遠停在七點零七分。
“你錯了。” 桑晚突然想起師娘信里的話,“師娘早就知道你們的計劃,她留下九星暗紋,就是為了讓第十七次載體阻止你們?!?/p>
首領(lǐng)的笑容凝固了,齒輪鎖突然發(fā)出刺耳的警報。桑晚后頸的胎記劇烈發(fā)燙,九星暗紋竟與羅盤中央的空位完美契合,十七個齒輪凹槽同時亮起,顯示出已收集的十個齒輪 —— 包括師娘手腕上的那枚。
“不好!她在激活九星命盤!”
首領(lǐng)的怒吼被齒輪轉(zhuǎn)動聲淹沒。桑晚感覺自己的意識正被吸入羅盤,眼前閃過無數(shù)記憶碎片:穿墨綠旗袍的師娘在冬至夜微笑,穿學生裝的自己在圖書館發(fā)現(xiàn)《時光秘卷》,穿洋裝的自己在夜總會看見陸沉舉槍…… 這些記憶突然融合,形成一個完整的時間環(huán),環(huán)的終點,是九星連珠的夜空。
“桑姑娘!”
陸沉的聲音穿透混沌。桑晚猛地回神,看見他正從通風管道爬進來,銀簪劃破齒輪鎖的瞬間,她手腕上的禁錮 “咔嗒” 松開。陸沉的機械義眼泛著紅光,齒輪轉(zhuǎn)動聲異常急促,顯然是強行修復的后遺癥。
“跟緊我!” 陸沉拽著她沖向密道,銀簪在墻上劃出火星,激活了隱藏的卦象機關(guān)。桑晚看見,他的青色紋路已覆蓋半邊脖子,每道紋路都對應著《往生圖》上的一個星位。
“陸先生,你的記憶反噬……”
“別說話!” 陸沉將九星懷表塞給她,表蓋內(nèi)側(cè)的血字正在燃燒,“拿著懷表去井底,只有師娘的記憶能阻止羅盤。”
密道盡頭是巨大的齒輪組,每個齒輪都刻著桑晚不同年代的名字。首領(lǐng)帶著面具男追來,齒輪鎖在他們手中化作武器,劃出的冷光比夜色更寒。陸沉突然轉(zhuǎn)身,銀簪刺入中央齒輪,九星懷表發(fā)出強光,竟將齒輪組的轉(zhuǎn)動方向逆轉(zhuǎn)。
“走!”
桑晚順著齒輪組的縫隙往下跳,掉進一條充滿水汽的通道。前方豁然開朗,竟是舊宅井底的記憶夾層,十七具白骨在微光中漂浮,每具白骨手腕的齒輪都在發(fā)光 —— 正是 chronos 閣搶走的那批。
“桑姑娘,把懷表放在中央青磚上!”
陸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,夾雜著打斗聲。桑晚照做,九星懷表剛接觸青磚,井底突然浮現(xiàn)出師娘的記憶投影:民國七年冬至,師娘將九星暗紋刻進胎記,對年輕的陸沉說:“小沉,第十七次輪回時,帶她去井底,用你的記憶喚醒她。”
“師娘……”
桑晚的眼淚掉進井水,竟在水面拼出師娘的笑臉。她后頸的胎記徹底覺醒,九星暗紋與青磚的九星連珠圖案重合,十七具白骨的齒輪同時飛向羅盤,填補了剩下的七個凹槽。
“不!” 首領(lǐng)的怒吼傳來,“你毀了我們十七年的計劃!”
陸沉從密道跌落,機械義眼已經(jīng)碎裂,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眼窩。他笑著掏出師娘的殘圖,上面的九星暗紋正在與桑晚的胎記共振:“你們以為十七次輪回是為了集齊齒輪?錯了,師娘早就把真正的鑰匙,藏在了每任載體的記憶里?!?/p>
桑晚突然明白,十七次輪回的真正目的,不是收集齒輪,而是讓載體在不斷的記憶重生中,最終覺醒九星命盤的力量。她站起身,后頸的曼陀羅胎記已蔓延至肩部,花瓣邊緣的齒輪紋路與 chronos 閣的標志完全相反 —— 那是記憶逆輪的象征。
“現(xiàn)在,” 桑晚握住陸沉的手,感受著他逐漸冰冷的體溫,“該讓記憶輪回停止了?!?/p>
她將銀簪刺入中央青磚,九星連珠的光芒從井底升起,直透云瀾城的夜空。羅盤發(fā)出刺耳的轟鳴,所有齒輪同時崩裂,chronos 閣成員的記憶如青煙般飄向井底,融入十七具白骨。首領(lǐng)跪倒在地,后頸的曼陀羅紋身徹底褪色,變成普通的疤痕。
“陸先生,你看,” 桑晚指著逐漸消散的齒輪組,“記憶不該被囚禁,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,都是屬于每個人的獨一無二?!?/p>
陸沉笑了,這是桑晚第一次看見他真正的笑容,帶著十七年的疲憊與解脫。他的青色紋路開始消退,機械義眼的齒輪停止轉(zhuǎn)動,九星懷表的指針終于重新開始移動,不再停留在七點零七分。
“桑姑娘,你知道嗎?” 陸沉輕聲說,“從你帶著殘圖闖進時光閣的那夜起,我就知道,第十七次輪回的載體,一定會成功。”
井底的水漸漸平靜,十七具白骨化作光點消散,只留下師娘的銀簪和九星懷表。桑晚扶著陸沉爬出井底,晨光已染紅東邊的天空,舊宅的荒草在風中輕輕搖曳,像在告別十七年的記憶輪回。
“陸先生,接下來怎么辦?” 桑晚看著他逐漸恢復的面容,“云瀾城的人……”
“他們會記得該記得的,忘記該忘記的?!?陸沉摸了摸懷表,指針指向八點零八分,“真正的記憶,從來不該被強迫,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,都是活著的證明。”
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聲音,不知何處起火了。桑晚突然想起,chronos 閣總部的齒輪組崩塌時,曾濺起火花,或許,這場大火會燒掉所有關(guān)于記憶輪回的痕跡,讓云瀾城迎來真正的黎明。
“走吧,” 陸沉說,“時光閣的燈,還等著我們回去點亮?!?/p>
桑晚點點頭,扶著他走向晨光中的云瀾城。她后頸的胎記還在,但九星暗紋已經(jīng)消失,只剩下淡淡的曼陀羅圖案,像朵經(jīng)歷過寒冬的花,在春風中悄然綻放。
而在時光閣的診療室里,十七個檀木盒自動打開,里面的殘圖化作光點,融入桑晚的記憶。陸沉的暗格里,只剩下師娘的銀簪和九星懷表,表蓋內(nèi)側(cè)的 “晚晴” 二字,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光。
云瀾城的上空,九星連珠的異象漸漸消散,七顆亮星回歸原位,仿佛昨夜的一切,只是場漫長的夢。但桑晚知道,有些東西已經(jīng)改變 —— 她不再是記憶的載體,而是自己記憶的主人,而陸沉,也終于走出了十七年的時光囚籠。
“陸先生,” 桑晚突然想起什么,“你的機械義眼……”
“無妨,” 陸沉笑著搖頭,“比起能看清真相的眼睛,這點殘缺算什么?”
兩人相視而笑,晨光中,時光閣的門牌在風中輕輕搖晃,“時光閣” 三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(fā)亮,仿佛在迎接一個全新的開始 —— 一個記憶不再被篡改,每個人都能掌控自己過去的開始。